于是闷气化为长长一阵叹息。他扶正她的姿势，顺带把被盖好。完这些事后，他坐在她床，不知为何想多看，也不知为何想不看。

        你令我连孑然离去的权利都失去。你若把我教养的冷血一，无一，厚颜无耻一，我今日便不会如此痛苦。

        师父。她歪着。我好恨你。

些闷气，打算提前查她的七绝谱背的如何，却见她回到寝殿倒就睡，一定是很累很困。

        但看到前人这幅尊容，她又觉得，还可以再撑一撑。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结局，就当是她来还他十几年养育之恩，之后两不相欠。转世轮回，她也能无牵无挂地去见他们。

        如果说花千骨多听曲看戏，也不尽然。只是云空，除了竹染和白画，就只剩一个沉睡的杀。三个人哪个人当她的僚机都是不合适的，但她暂时也不到和仆婢说话，能说什么？说她自作孽不可活，说她原本不想当妖神，说她清清白白好似白莲花？她摇摇，未免让外人听着太不要脸。

        她常打趣，说师父一定是世上无无求的人。无无求不假，但那是因为求就在边，不必向外讨什么。绝殿很大，大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穿堂风啖骨髓，着着他心就发发痛；绝殿也很小，小到两个人，一树桃花，一池长，几只冰兰，若忘忧草也就够了，足以把他命里的歑隙填满。

        从此我们两不相见。

        “……千万恨，为君剖。”

        所以紫薰到来时他才如此反。倒不是说他不迎她，这是个天大的误会，而是就是无垢檀梵东华来了他也照撵不误。世间常有骂他绝负意的，那又如何，没绝你的，没负你的意。旁人说什么，他一般只当蝉虫聒噪，半不放心上。

        可他决不能接受小骨也这么想。如今错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时不是为她，哪一不是想着她。婆娑劫不是劫难，是诅咒，是怎样也避不过去的，可那又如何，他偏要逆天而行，他自诩天第一，在这件事上也一如既往孤傲。

        神骨确实是承载妖神之力的最好容，因为凡人都活活痛死了，只有她还，绵绵无绝期。

        可是小骨，可是，小骨。你千万千万不能恨我。

        血珠酒杯，青铜沿有一只描金的凤鸟。她指尖摩挲，暗何其相似。

        恍惚里也会看到东方，看到糖宝，看到落十一。她把“砰砰”叩在地上，满都是祈求他们原谅她。再等等，再等一会儿，或许就是几天，她就陪他们去。

        刚来这里，她是死意极烈的，半夜割腕，白日枭首，养了这么多年神骨不适应汹汹妖气，脑仁青胀，底冒白光。她失态地跪在地上，掐着咙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到殿外。

        “啪”地一声，酒杯碎裂。

        “兄生辛未我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言不尽，观顿首。”

        别的多的他什么也不要，也最好不要来打搅他们。

        撑到她把妖神之力炼化殆尽，撑到她把师尊重新扶上九重天，撑到千妖伏法，万臣服，撑到她把杀重新唤醒。她是什么都认真的，从前这份较真用在当他的弟上，如今用在给他铺路上。

        酒满溢，凑近他苍白的嘴唇。

        喝了这杯酒，师尊，回你的长留山去。然后我们决裂，世人把我们的名字对立而写，把你刻在三生石，把我刻在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