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不要试图瓦解一条河liu的哀伤，因为她静止，静止到不分chun夏。

        妖神是活的，活在当今六界每一个惶惶的kou中，活在当今山河每一寸惨淡的土地上，人们畏惧她，嫌恶她，时时刻刻准备置她于死地，茅山的剑已磨好，蓬莱的旗猎猎作响，在如临大敌的硝烟中，最该动作的仙门之首，反而毫无动静。

        云gong中上了一盘棋，由昔日的师徒二人对弈。

        花千骨随意抓了一把，摆在棋盘上两两分离，最后一个zi拈chu，是黑棋。她漠然地抬yan：“请。”

        对面的人xia颌微动，最终觉得却之不恭。

        咔哒，咔哒。黑白两zi快速落xia，紧锣密鼓，兴云布雨，两只shui龙袅袅成型，yan中jing1光暴闪，各自都对对方金鳞xia的pi肉无比垂涎，轰隆隆，轰隆隆，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雌雄随，这边是翻山越海吐息炽，那边是日夜颠倒鸿蒙时，这边是一尾扫便千云开，那边是载负星辰向南来。临到残局，双方对峙，盘算着虎视眈眈，chuan息却已近破败。

        两败俱伤。

        她拿xia一颗白zi，放到目前细细端详，似乎是觉得是棋zi影响了成败的气运。

        对面好整以暇，“小骨，收手吧。”他还是那副gaogao在上的语气：“你答应过这一局，我胜了便允我一个请求，现在，我请你收手，卸xia这幅妖神行装，解散这群云gong仆役，跟我回长留去，我保证，不会再有谁能够伤害你。”

        她笑了一xia，chuichui指甲，“妖神之shen不死不灭，长留上仙，现在已经没谁能够伤害我了。”

        “再说，我的苦难，又有几多是由别人引起，不都是你给我的吗。”

        对面沉默一会儿，“……小骨，这世上有很多事，恩怨难说。”比如我当初绝不想伤你，比如我当初绝不会你ru蛮荒。

        如果再来一次，我，我多希望能陪着你一起去。

        “小骨，你以前是最听话守诺的孩zi。”

        可她现在不是了，花千骨忽然没有耐心同他演师慈徒孝的戏码，他永远都是这样，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zuo决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样的人是极危险的，因为当他不再认为某件事qing值得他去费心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绝qing。

        她的好师尊，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意外。

        “你回去吧。”白zi画眉tou一皱。

        “去哪儿？”“回你的长留去。”“那你呢？”“我继续留在这儿，zuo我的妖神。”

        他忽然觉得很生气，绕过棋盘bi1至她面前，花千骨微微仰shen，不太适应白zi画主动靠得这么近。对方把住她的手。

        “跟我回去。”“我不回去。”“你shi言了。”她想挣开白zi画的钳制，没想到对方越nie越紧，她骨tou都要nie痛了，又顾忌对方现在是凡人，有伤在shen，她竟挣脱不开。

        “我shi言又如何，你放开我。”他面敷寒霜：“你是被竹染蛊惑得没了脑zi吗。你在这妖神之位上多待一天，你就要被世人多唾骂一日。”“被唾骂又如何？”她砍断了手，白zi画手惊悚地一松，落地霎时化为灰烟。

        她的手迅速生长chu来，细白，幼nen，同之前分毫不差。她将其举在脸侧，供他看分明。

        “世人再凶残，不能损我一分一毫，妖神再狰狞，不会让我再经历百剑穿心之痛，反倒是你，白zi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神农鼎的毒，是十方神qi，是你。令我丧亲又丧友，令我没了师父更没了孩zi。”

        不，不是这样的。他却说不chukou。

        “师父。”她终于再度这么叫他，yan神里晃满了绝qing殿外悲哀的月se。

        “你走吧。如你曾对我说的，不杀你，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

        一阵巨大的荒谬如浪chao淹没他心tou，白zi画yan前阵阵发黑，“……何至于此。”

        她走向殿门，听见后面的人喊：“我绝不会抛xia你。”

        是吗，可是你已经这么zuo过许多次了。她匆匆掠过，似乎害怕多停留一步就再也舍不得走动。

        待她的背影慢慢消失，他缓缓俯shen，从地里捧起那堆灰烬。他刚才松手并不是因为嫌弃，只是讶异，小骨的心何时变得如此决绝，shenti发肤，受之父母。他从前屡次叫她珍之ai之。

        便是为她结xia血契，小小的shenti赤luo地向他敞开，他不敢动邪念，手却不自主拂过她ti表一寸寸。

        那是她的伤疤，那是她微微丰满隆起的小腹，每当教授她新的符文，在她耳边沉平的说dao的时候，其实他也很开心，如同大鸟ai怜地为chu3鸟辅shi。lou风台上光阴少，寸寸光阴寸寸轻。轻到他午夜梦回，伸手一chu2便拂乱，搅得锦se污浊。

        何以天意如此，何以勘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