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沈烈并不意外。

        于是他沉默片刻，再度开：“有一错了，郑婉。”

        沈烈见她神似乎不那么认真，于是眯了眯，“郑婉，你”

        她向来说一不二，一步一步打细算，拿得准无比。

        见郑婉垂眸不瞧他，他又抬指，握着她的脸她对视。

        无妨真心假意，但求她给自己留得几分宽豁。

        莫说今日并非险事，即便郑婉当真要他涉险，他也不会拒绝。

        她莫名想笑。

        他原以为取那些人命时，手再狠辣些，或许能解晨时郁结。

        但人总是矛盾的。

        沈烈已俨然一副消了气的模样，这话在她看来，不免来得有些奇怪。

        郑婉垂眸，随：“天经地义罢了。若非他当日手，今日天地间早已没有我这个人，又何谈其他。”

        绝不僭越。

        尾音消匿。

        她话说得毫无保留，沈烈自知她生如此，无需旁人指摘。

        竟也会在他的命前，为义之事自困囹圄。

        于是那人当时那一只手将她几乎要掐得断气了，她其实离昏过去只剩那么转瞬的功夫，他却也只能静观，不能手。

        她有自己的一套是非黑白。

        片刻的吻，无关风月。

        知她若非不得已，便不会轻易碰及他人。

        郑婉被他握着脸。

        或许与常人有异，却是她行事基准，手雷池。

        “但你也清楚，我并非绝仁义之人，”郑婉直白：“就如，我唯一能到的，只是不伤及他的命，但该有的博弈，我不会手留。”

        “他的命是我最后需要顾忌的底线，但仅此而已。”

        他的话被在唇前。

        沈烈了解她，她的威胁，并非虚言。

        他又问一遍，“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说到底，他只是恼怒郑婉要他睁睁地看着她独周旋。

        毕竟这都是郑婉不可或缺的特质，是他不再清白的起。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郑婉沉默片刻，“我偿命便是。”

        知她自有筹谋，知她环环密扣，知她万事自若。

        但再度看到郑婉颈上一片片的淤红时，他其实仍是难以排解。

救过你一命，你便要以一命来抵吗？”

        但她是善恶不顾，只为求生的郑婉。

        沈烈生气的本症结，同郑婉所述的缘由其实并无瓜葛。

        归结底，他甚至真正气的也不是要去保护贺瞻这件事。

        他手段再如何冷厉，也不过是事后功，聊胜于无。

        仿佛是初尝事的少年郎，几番推疑，难定卿心，只好不顾理智，莽撞发问。

        面对她，言止于此，他其实哪里还有什么气。

        他即便是清楚那么多，有那么一刻，他其实也希望郑婉能再多利用他一些。

        他方才虽不清楚郑婉对贺瞻的真正，只是她早些时候既已言明对他的意，许多事，他便不会过多纠结生疑。

        终究这个贺瞻，并非他早些时候所预想的一般棘手，沈烈这样想着，于是心稍加松解。

        “你的底线若是上限呢？”沈烈盯着她，步步紧，“若你二人最终死生相对，只能两命取其一，你当如何？”

        “仅此而已，”郑婉直视他双，稍稍退后，轻轻：“阿烈，别生我气，好吗？”

        郑婉不明他心几度千转百回，只是轻蹙眉，“什么？”

        方才郑婉的话，分明是以自己一命为筹码，他妥协。

        沈烈凝视她半晌。

        度秒如年这几个字，他从未领会得如此清晰。

        沈烈却忽然叹了气，轻轻在她脖侧一碰，“疼不疼？”

        沈烈其实鲜少有这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