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严世昌与她相交不过寥寥数面，心中很是担心，她这样一位滴滴的大小，只怕路上很不易照料。等到第二天一早，静琬换过主妇的一旧衣服，拿蓝布将发全围了起来，陡然一看，很像是庄人家的闺女了。她到底年轻，虽然满腹的心事，明知前路坎坷，临着缸一照，还是忍不住“哧”地笑声来。

主人是一对夫妇，笑嘻嘻地迎来，这里并没有电灯，依旧的煤油灯，静琬见着女主人，才不自禁微松了气。昏暗的灯光只瞧见屋里收拾得很洁净，那主妇早早替她挑起里屋的帘，里面也是大炕。静琬路上奔波这半夜，看那炕席整洁，也就先坐了去。严世昌说：“明天只怕还要委屈小。”他将全盘的计划一一对她讲明：“前线虽然在打仗，但这里离旗风岭很近，我们已经预备牲，明天一早就动，从山上抄小路过去，预备路上得要四五天时间，只要到了旗风岭境，那就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只是这一路，都是翻山越岭的小路，并没有多少人家，只怕小吃住都得受很大的委屈。”

没有新娘的婚礼（9）

昌先了车，再替她掀起车帷，低声说：“小，今天就在这里打尖，明天一早再赶路。”静琬虽然胆大，可是到了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禁不住有几分怯意。心中只在记挂父母，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急得要发狂了，可是自己义无反顾地来，只有待日后再去求得他们原谅了。

那骡骑得惯了，走得又快又稳。山中八月，稼禾渐熟，静琬折了一大片蒲葵叶遮住日，她原来的鞋换了主妇新纳的一双布鞋，那鞋尖上绣着一双五彩蝴蝶，日一晃一晃，栩栩如生得如要飞去。她侧着坐在骡背上，微微地颠簸，羊小两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偶尔山弯里闪一畦地，风过密密实实的粱，隔着蒲葵叶，日光烈烈地晒一青青的香气。走了许久，才望见山弯稀稀疏疏两三人家，碧蓝的一炊烟直升到半空中去。那山路绕来绕去，永远也走不完似的。静琬起先还担心父母，不时闪过愧疚之心，到了这时候也只得生生抛开，只想事已至此，多想无宜。惟有一心想着见着慕容沣的那一日，满心满意里都漫一种喜，虽然从来没有走过这样崎岖的山路。

剩儿只顾埋走着路，静琬本来心中有事，想要打岔分神，于是一句句地问他话，几岁了，家里有什么人，念过书没有，除了村里去过哪里……严世昌本来担着老大一颗心，看她如今的样，心里一块大石终于渐渐放来。静琬甚少到这样的山岭中来，见到什么都觉得稀罕，剩儿起先问一句才答一句，经不住她问这个是什么树，那个是什么花，也渐渐地熟悉起来。

------------

------------

严世昌也换了一旧布衣，主人家替他们预备两匹大走骡，又叫自己的一个侄儿，年方十四唤作剩儿，替静琬牵着牲。静琬虽然骑术颇佳，可是还从来没有骑过骡，站在门的一方磨盘上犹豫了半晌，终究大着胆认蹬上鞍，严世昌本来也甚为担心，见她稳稳地侧坐在了鞍上，这才松了气。

秋凉渐起，

静琬：“不要紧，我既然来，就有着吃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