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接着喝。”他说。他坐来，刚才遮掩起的不快倾泻来：“我的礼，你不要。韩岫的酒，你喝得倒起劲。你知把这坛酒千里迢迢送到这，要花多少钱吗？”他越说，心里越气，又有很多话从心底里冒来。你看不起我。他看着他心想。你看得起韩岫，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是魏家的家，不拿龙渊的短剑送给你；韩岫却是韩家的公，拿通观的霞酒请你喝。

        但这些话都不能说。他知，不能对他说，不能对任何人说。

        酒坛落到案几上。

        “我大哥给送了坛‘年货’过来――通观的霞仙酿。我一个人喝哪有意思，想着和表哥一起――正好义信兄也在，一起一起吧！”

        “那我也……”那人说。

        “弟弟、弟弟太不能喝了！扫了表哥的兴！表哥！别、别怪啊！酒，希望……希望您喜……”

        “你……唉！是我！我错了！我错了！”那人站起来，“这礼

        “啸云兄，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客气！”

        “是谁先开始扯到我的钱不用来犒赏将士却去买贿赂人的礼的？”

        他知，韩岫讨好他是真心的，连带提上另一位是看他在场，顺势一说。但那人完全不懂这些弯弯，韩岫这么说，他就当真。

        “表哥――哟，义信兄也在啊――”

        “稷，你说我看不惯你，”那人说，“你也未必就看得惯我了。这么事，你都能扯这么多责怪我的话……”

        *

        你早我心里更喜你。他心说。他笑得真心实意地宽容，叫人把他们韩长官带回去休息。

        他心里本不痛快，看见那人听到有好酒喝，睛亮了，心里的不痛快又成了无奈。他去拿了几个碗过来，回来时韩啸云已经开了酒坛，香气四溢；倒来，酒澄澈，虽说远算不上天边霞那样丽，比起浊酒，也是非常好看了。

        “从军一年多，得表哥和义信兄照顾颇多，岫在这里先敬二位。”

        他看着这位关系并不亲近的“表弟”大大咧咧来，觉得很烦。不过面上，他微笑着：“啸云――拿着什么呢？”

        他一他的肩膀。

        “不是我定的……可我……”

知。你和他们打交，心里很苦，我也知。可我不乐意看你越来越和他们变得一样了。你曾经告诉我，君行事符合天，就是得罪了所有利熏心的小人，也能保全自己，而小人行事悖逆天，哪怕殚竭虑苦心经营，也要落个败名裂的场。我不想看你场很坏。”

        那人不说话了。

        这时，突然间，有人掀开门帘。

        那人向来说不过他，他知。他同样知的是……就算那人说不过他，沉默以对，那颗心里该怎么讨厌起他，还会继续讨厌去。

        倒也冲散了他们之前凝滞的气氛。他不喜喝酒，喝了一就放了，一粒一粒捻起案几上碟里的盐炒豆吃。韩岫本来就话多，一喝酒，话就更多。那人还陪着他说那么多话。说得还那么开怀。他们越笑，他心里越烦，虽然心里烦，脸上还得装着跟着开心，跟着笑，那就心里更烦。

        “什么样的行事算符合天？天什么样是你刘良定的吗？”

        “我每次什么，都不会瞒你。理由是什么，也都会说给你听。每次，你也都认同了。昭国就是这样，朝廷就是这样，天就是这样。如果要让中京的杂种们承认我们的功勋，我们就必须得花很多钱去打他们，去结党，去找人庇护，去给人办事给人好――你觉得这叫你看不惯，心里不安，那难叫我们和将士们一直吃最多的苦受最多的罪到论功行赏时功劳全被那些偷奸耍的人抢走，你就看惯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