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她面前。

        罢了，权当这一夜是场梦。

        他终究将那辜负贯彻到了底。

        不必当他来过。

        梦醒了，病就好了；梦醒了，太阳就升起来了。

        于是他走去，也不回地走去，直到走得够远，才用一枚石解了仇枫的睡。仇枫恰巧看到君不封一闪而过的衣角，他心里一紧，又实在担心解萦的安危，跌跌撞撞冲帐篷，铜盆里的鲜血将他吓了个够呛。

        再看解萦，解萦还在睡着，呼匀称，脸红。他摸了摸她的额，她退了烧。

        朱蒙嘱咐他千万不要离解萦太近，以免染瘟疫，但仇枫这时也顾不得了，他压住那背影带来的不安，跪守在她旁。

        第十一章　寻君（五）

        解萦从昏睡中醒来时，血气上涌，周血味弥漫。一旁的仇枫睡得正香，她盯着仇枫失神许久，轻轻推了他一，仇枫稍微偏了偏，发一声闷哼。她这才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仇枫，而不是自己心想念念的幻影。

        失魂落魄地直起，解萦很快注意到手腕上的古怪伤，她从还未完全结痂的创挤一滴血，只嗅了嗅气味，便明白自己上发生了何事，脸上黯淡的笑容愈发凄凉。

        前来塔城驰援时，解萦对“瘟疫”并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概念，可看着人如草芥般一茬接一茬地死去，即便她活得再与世隔绝，那末日一般的绝望也很快侵占了她的心。从素不相识的老人，到自由一起长大的同门，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依次消失。

        不知不觉间，解萦也在等一柄随时可能会落的垂天之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喋血地狱里，无人可以幸免。确认自己生病的那一刻，她竟到一难言的安心。

        待到自己浑僵地躺在床上，解萦隐约想起，大哥的亲妹妹也是在瘟疫中病逝的。行医问诊了好些年，死亡从未如此迫切拥挤地涌到她面前，如今她病危重，顷刻间便会毙命，她到底挤上了那没有回路可走的独木小桥。

        没有人不怕死，解萦此次谷的目的非但没达到，还要客死他乡，可谓一败涂地，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比死更难过的，是在这等待死亡的艰难时刻里，大哥不在自己边。

        不止是瘟疫，在一团看不清意图的迷雾背后，同样有人想要她的命。

        这段时间，屠会一直护送朝廷和民间筹集的赈灾资，声势浩大。塔城瘟疫一事早已传遍天，君不封擅长打探报，消息灵通，应该有注意到留芳谷上上纷纷驰援塔城。如果他对她有那么一关心，他总会来找她的。

        可到来，她只在梦里见到了他。

        那真是个好梦，梦里的她仍是那个被他捧在掌心的孩，他会抱着她哭泣，泪落到她脸上，的有些痛。

        她本来还在恨他，怨他，可他一现，那些绪也都消弭于无形。

        今次活来，是侥幸，但解萦想，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在等死的晕眩中，起码她还有一份期待，大哥会来的，大哥总会来的。

        他不会让她孤零零地赴死，他会陪着她的。

        但她的侥幸存活只是又讽刺地证明了那个事实：她之于他，只是个无关痛的外人，她的死活，无足轻重。

        念及两人过往的种种纠缠，解萦拄着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