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在层层围困的海底，在越来越浑浊黯淡的视线里，看见了一向他游来的影，而后，那个人的唇覆上来，温温的，渡给他一轻柔香的呼。

        死亡是没有差别的。那么，在这里死去，和在火海中死去，也没有丝毫的不同。

        然后，谢云抬起手，一枪打碎了李忘生的颅。

        不。

        并且，非常可耻的是，谢云了。

        却被海妖以红的唇和的吻装饰

        一旦被他唤醒，我就淹死

        因着这呼，渐渐的，他的肢不再僵，血重新淌，月光照了深海，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极清丽秀雅的一张面庞，清纯恬静，秀若观音，就连眉心天生的一红痣，也红得纯粹无瑕。中不足的是，他的神似乎不太好，朦朦胧胧的，像噙着泪，亦或只是，睫很长，又密，烟笼月遮地半掩着双眸，便愈发显得这双眸里，有说不清不明的撩拨与妩媚，拒还迎，半推半就，使纯粹也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没有毒苹果，他的心脏渗了沸腾的硫酸，硫酸倒回心脏。

        他想，真好，我就要这么死去了。

        此时此刻，

        他在往坠，深深地落向海底。海是密集的数据，密不透风的暗蓝荧光，从他的中飞速闪过，那些数据，没有顺序，不肯停歇，分明只是来自视觉上的压迫，却渐渐阻住了谢云的呼，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他的咙，一分分地收紧，他穷尽所能地想反抗它，四肢却僵麻木，在海底掀不起哪怕一丝的波纹，他只能被它拖着，不停地往坠，他想起过严岛的海风，海风卷起灰白的浪花，向上，拍打在尖利嶙峋的礁石上，向，徒劳无功地坠了海中。浪花里，风里，全是半人半机的尸生锈、腐烂、发酵的味。

        听上去更像骗钱的，他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中人。为了委托，谢云睛一闭，放弃了挣扎，同意让负责测算分析数据的ai接他，深潜他的意识之海，寻找在海底，时不时泛起的一圈隐秘涟漪。

        曾使我这扈从的小丑，语无次

        尽我早就熟悉他的手臂

        如果醒过来，他要走的路，已注定是一片火海，他终会被火海烧得无完肤，灰飞烟灭。可他不知自己到底会在哪一天死去，他只知，他不会有坟墓，他将孤零零地躺在某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不会有人记得他，不会有人埋葬他，他不会看到泪，不会听到哭声。但也不是没有好事，没有人来祭奠他，这说明他可以独享死亡的宁静，况且在这个年代，已然没有野猫野狗的容之地，这说明，要是足够幸运的话，他说不定会留全尸，骨也不至于被它们的屎淹没。

        然后……

        直到深海重重窅然的波，被一朵初玫瑰清婉的绽放，砉然剥落。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离开所有能看到他的地方。

        那温的洁白的臂

        我听见海妖唱着歌

        谢云索卸全紧绷着的力气，任由自己躺在这种味里。他忽然觉得很安全，前所未有的满足，满足到，他可以随时就这么死去。

        谢云还看见，他玫瑰的唇边，勾起了一缕思暧昧的笑意，如蛇微翘的尾尖。而他的双更加像是柔若无骨的蛇尾，光、雪白、赤地缠了上来，若即若离地蹭着谢云的，是在对他求了。四周分明鸦雀无声，可波每一丝腻的振动，都传递着唇间饱蘸意的哦。

        我躲避，我连于大海的室

        我永不认为他会为我而唱歌

        玫瑰红的鲜血大肆晕了一朵花，在暗蓝的海中怒放摇曳，优雅妖冶地凋零、弥散、消弭。颅撕裂开的嘴角，仍保持着鲜红而残破的微笑，他与谢云四目相对，徐徐沉了更深的海底。谢云无法移开目光，他只能骨悚然、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同时竭力忍受着在胃翻涌的烈的生理恶心。是了，意识的利刃将他一整个扒净了，将他的心肺腑血淋淋地拉扯来，掴挞碾碎，他无能为力，他孤独无依地暴在海底，筋疲力尽地瞪视着这些他对李忘生仅存的：恶心、疼痛、恐惧、疲惫、愤怒、厌烦、憎恨——他需要一个毒苹果。

，但听上去也有诱惑力的，对不对？

        “哗……”海浪拍打上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