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氤氲（方线）

        影视基地的清晨总带着一种兵荒ma乱的秩序gan。天se未彻底亮透，灰蓝se的天光勉qiang渗透着稀薄的雾气，巨大的灯架和布景轮廓在昏昧中甦醒。工作人员早已忙碌开来，搬运qi材、铺设轨dao、调试灯光的声响混杂着零星的指令，构成拍摄日特有的背景音。

        霍一醒得比闹钟早。

        酒店房间的遮光帘隔绝了大bu分外界光线，只有边缘feng隙漏jin一线清冷的天se。她躺在黑暗中，睁着yan，视线没有焦dian，耳畔却异常清晰地回响着昨夜那声简短的“晚安”，以及更早之前，糖shui铺里方欣柔ruan带笑的语调，和那句“被人好好保护住的gan觉”。

        她很少失眠，睡眠于她而言更像是每日必需的gao效充电，躺xia，清空思绪，然后ru睡。但昨夜，某种陌生的、黏稠的思绪如同蛛网，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让她在黑暗中保持了过久的清醒。

        那种gan觉并非全然不适，甚至夹杂着一丝隐秘的、跃动的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控边缘的悬浮gan。她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无论是剧本的走向，还是人际关系的距离。但方欣像一gu温吞却执着的nuanliu，无声无息地浸透了她jing1心构筑的防线。

        手机屏幕在枕边亮了一xia，是助理发来的今日拍摄日程提醒。霍一深xi一kou气，将那dian残余的、不合时宜的纷乱qing绪压xia去，掀开被zi起shen。冷shui扑面，刺激着pi肤，也让她的大脑迅速冷却xia来，重新切换到工作模式。

        到达片场时，各bu门已基本准备就绪。导演正和摄影指导低声讨论着第一个镜tou的调度，演员们也在zuo最后的妆发调整。霍一依旧是那shen低调的黑se休闲装，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qing，目光扫过现场，迅速评估着jin度和状态。

        然后，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方欣shen上。

        她已经换上了昭阳公主的常服，妆容jing1致，长发绾起，louchu线条优mei的脖颈。此刻她正微微仰着tou，由化妆师jin行最后的定妆。似乎是gan应到了霍一的注视，她原本闭着的yan睛倏地睁开，视线jing1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监视qi旁的霍一。

        隔着一段距离，霍一似乎能看到她yan底迅速漾开的笑意，那笑容比窗外渐亮的天光更先一步抵达霍一所在的位置，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nuan意。方欣甚至极快地、几不可察地对霍一眨了xiayan，嘴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ruan的东西轻轻撞了一xia，节奏漏了一拍。她xia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维持一贯的冷淡，但某种力量却让她停顿了那零dian几秒，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颔首回应了一xia。

        zuo完这个动作，她才略显仓促地转向导演那边，语气平静地开kou：“李导，第一场戏的光线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试光。”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不chu任何波澜。只有她自己知dao，刚才那一瞬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xia。

        拍摄jin行得还算顺利。上午是方欣和几位老戏骨的朝堂群戏，台词量大，qing绪转折多，极其考验演员的功底和ti力。方欣显然zuo足了准备，表演liu畅而富有张力，将一个在权力夹feng中谨慎周旋的公主塑造得ru木三分。

        霍一站在监视qi后，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大bu分时候，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偶尔会在导演喊“卡”之后，走上前去，用极简的语言提chu一两dian关于台词节奏或qing绪层次的意见。她的dian评总是jing1准而客观，从不带个人qing绪。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dao，她的注意力有多少是真正纯粹地放在“表演”本shen上。她会注意到方欣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变换重心的小动作，会注意到她说完一大段台词后hou间细微的吞咽，会注意到她听取意见时望向自己那专注而温ruan的yan神……这些细节像细小的钩zi，时不时地撩拨一xia她试图完全封闭的gan官。

        中场休息时，现场立刻变得喧闹起来。助理们纷纷上前给演员递shui、补妆。霍一退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拿起保温杯喝了koushui，目光却不自觉地追寻着方欣的shen影。

        方欣正坐在休息椅上，微微仰着tou让化妆师补粉。她的戏服领kou有些gao，似乎不太舒服，她xia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勾了一xia领缘。这个细微的动作落ru霍一yan中，让她想起昨夜方欣说“年纪大啦，不抗冻了”时那略带自嘲又柔ruan的语气。

        几乎没经过思考，霍一已经走了过去。她停在方欣面前，挡住了些许光线。

        方欣察觉到，睁开yan，看到是她，yan中立刻浮现笑意：“霍编剧？”

        霍一的视线落在她的领kou，语气平淡无波：“领zi不舒服？”

        方欣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