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正在回想今日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可不觉得自己和大师兄有那个荣幸。

        缭乱的发中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听不清。她已经够努力了，但风声太大，风声太大。

        穿堂风来，他住受的脑袋。受太阳一一所带来的，绵长，而刻骨的痛。

        而不是现在，风雨敲打，失魂落魄，墨发滴汇成细细涓，在他脸上纵横，仿佛是带了一件苍白面，中有四分五裂隙。

        “你受伤了。我……”“不用解释。”她草草再拭脸颊，刻意不看他，“你我之间，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她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劳烦仙尊大驾，赶快回您该去的地方。”

        她懒得再纠正他的措辞，深一气，“长留八千弟，哪一个都比我更值得仙尊您教导。而我冥顽不灵，这个云妖神，我偏要当，并且当定了。”

        她转过，那个本该早早离去的男人背门而立。四目相对之间，忽然一阵狂风，风卷起他的长发漫长妖。他的神是一颗火球，是后羿弯弓的九日之一，是数把冰刀，刀刀淬着玉兔捣制的寒毒药，风里有妖界荒原的气息，张牙舞爪，咆哮安静，野蛮穿过她，劈盖脸，躲闪不及。

        莫不说他们是师徒，犟起来一个比一个拉不回。

        白画手在发抖，还好有袖袍遮挡，不叫人看端倪。他眯着睛，似乎在沉，良久，终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衫，负手遁门外。

        小骨，你脱不开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其实笙箫默的直觉是准的，但有一错了，那就是他的师兄此时，不单单是想装给谁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单纯走神了。

        可是就是有，而且如芒在背。

        笙箫默动了动嘴，觉自己恐怕没那个勇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命人找来巾，回一看，人家坐在主座上，衣服早用灵力烘了，脑袋以上还是一片狼藉。

        他挑一挑眉。他早发现他这个师兄在某些方面很有些黑幽默的天赋，当初收花千骨的时候他见识过一回，现在又见识一回――有灵力摆着不用，只顾不顾，是想着装给谁看吗？

        二师兄回来了。

        “那你囚禁我又放回，是猫哭耗一样戏？”花千骨想走了，“随你怎么理解吧。只是如果上仙再迟延一会儿，长留的大军，便要攻到我门了。”她一个讽笑：“莫不是上仙有如此恶趣味，想看新仇旧恨打个两败俱伤？”

        缘深缘浅，到此为止。

又被她嘴角的血痕引了注意力。

        这句话是预言，还是诅咒？其实他也不太能分得清。只是他有一种直觉。

        但回来的，好像，不是二师兄。儒尊一颗心喜喜去，打开殿门的瞬间，不啻于被泼了一盆冷。人确实是白画，但白画不该是这样的人。

        心怀慈悲的长留上仙，能为天苍生放弃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包括她。她慢慢闭上睛，以视调理息。此时五封闭，理来说她不应当知到任何东西。

        他应当银冠，簪白玉，鬓角冷峻，长眉遄飞。应当瑶池宴上举书简，与人再辩三百回。玉帝面前挟冠过，登昆仑兮玉英。

        对方不说话了，颚绷紧。

        “该去的地方？小骨，我是你师尊，我在教导自己的弟，这里就是我该在的地方。”

        花千骨一气，心中不免悲哀又无奈地想：果然这话术对他最有用。

        就这样吧，她想，如果她能泪，此时面上一定一片冰凉。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