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猛地从斜刺里伸，稳稳扶住了花瓶！同时，另一只手迅捷地捂住了吴灼差惊呼声的嘴！一烈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烟草味瞬间将她包裹。

        “……はい、分かりました……”

        “今晚的事，”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带着命令的吻，“烂在肚里。对谁都不要说，包括母亲。”

        夜晚，什锦花园十一号依旧灯火如昼。阁里银骨炭烧得正旺，驱散着冬夜的寒气。威虎堂，晶吊灯光溢彩，紫檀大圆桌上珍馐罗列：谭家菜的黄焖鱼翅、全聚德的片鸭、丰泽园的清汤燕窝……香气混杂着雪茄的氤氲，一派富贵气象。

        吴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整理了一军装领，迈步走阴影，重新汇那金碧辉煌、暗汹涌的华宴之中。

        客房紧绷的空气骤然一松。

        吴灼不用席这种饭局，偷偷的溜到厚重的帘后，琥珀的眸却锐地捕捉着席间暗涌：齐燮元对王克的疏离，土原底的算计，父亲那枭雄迟暮的悲凉。董碧云一正红苏绣旗袍，凤钗摇曳，周旋于宾客间，尤其对土原和王克殷勤备至。首的吴时，军装笔，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灌着烈酒，脸颊泛起红，目光低垂，却在董碧云贴近土原时，握杯的指节骤然发白。

        吴灼被他神里的寒意慑住，如小鸡啄米般地了。

        吴时站在昏暗的客房门，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素蓝的衣角消失在拐角。他看着自己方才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和那瞬间的颤抖。他缓缓收拢手指，神幽暗如深潭。

        吴灼如蒙大赦，立刻拉开房门，也不回地快步走向明亮的光晕里。

        门外，脚步声急促而来。董云芝警惕的声音响起：“谁在那儿？”

        吴灼努力镇定，琥珀的眸在黑暗中闪着倔的光：“我听到她说日语！”。

        “大哥……”吴灼惊魂未定。

        董云芝在门外逡巡，脚步声停在客房门。吴灼甚至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声。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侧让开门，“回疏影轩，当什么都没发生。”

        吴灼太过震惊，意识后退一步，脚跟却不慎撞到了廊摆放的一只细颈青花瓷瓶！花瓶摇晃，看就要倾倒碎裂！

        吴灼惊恐地抬，对上一双近在咫尺、锐利如鹰隼的睛！

        “你胆不小。”吴时打断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息，他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受到她的微颤，“知不知刚才有多危险？若被她发现……”他没说去，但那未尽之意比话语更令人心悸。

        吴时示意她噤声，随即不容分说地揽住她的腰，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带离原地，闪躲了旁边一间虚掩着门的客房。房门被无声地掩上，隔绝了外界的灯火与喧嚣。

        吴时缓缓松开捂着吴灼嘴的手，却依旧将她困在门板与自己之间。黑暗中，他的目光灼灼，烈的酒气和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难言的压迫。

        吴灼的心提到了嗓，僵。吴时的手掌紧了紧，神死死盯着门，另一只手已悄然在了腰间枪套上。

        “……彼の態度はまだ曖昧です……”

        客房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的微弱月光，勾勒家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久未住人的尘埃味。吴灼被吴时抵在冰冷的门板上，他的手掌还捂着她的嘴，掌心，带着薄茧，额角是他膛剧烈的起伏和灼的呼。

烛火，微弱、易碎。

        吴灼想起大哥桌上的那些艳照，不禁心烦闷，她走向后院，行至假山旁的回廊转角，忽听假山石后传来刻意压低的日语交谈声！

        吴时深深看了她一，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那迫人的压力才稍减。

        吴镇岳踞主位，满面红光，正与宾客推杯换盏。席间皆是北平如今的风云人：齐燮元试探着“日满亲善”，王克谄媚着“镇威余威”，土原贤二则如阴影般坐在角落，鹰目扫视全场。张佩如端坐一旁，仪态端庄，翡翠面在灯闪着温的光。

        是董云芝的声音！吴灼心剧震，屏住呼，悄悄贴近廊阴影。只见董云芝背对着她，侧脸线条紧绷，神锐利如刀，与宴席上的媚判若两人！

        董云芝在门外顿了顿，应了一声：“哎！姑妈，我这就来！”脚步声匆匆离去。

        “别声。”他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吴时神骤然一凝，随即又化开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抬手，似乎想碰吴灼因紧张而微微散落的一缕鬓发，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缓缓放。

        就在这时，阁方向传来董碧云带着醉意的喊声：“云芝！云芝！土原先生问起那尊商周青铜觥的来历呢！还不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