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她的声音很轻，像夜风拂过树叶，“在我们阿依努的传说里，勇敢的猎人即使被暴风雪困住，只要心里想着温的炉火和心的姑娘，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神清澈而定，“你也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炉火’和‘姑娘’的。”

        “冢少尉。”

        明日也抬起了。看到尾形，她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意外，那双蓝眸在月光依旧清澈平静。她甚至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仰着脸，对着阴影中的男人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带着睡意的甜笑容，声音慵懒而亲昵，如同归巢的倦鸟：

        她的手很凉，带着夜的湿气，却异常柔。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善意和安。

        冢芳雄只觉得一寒气瞬间冻结了全血！心脏狂得几乎要炸裂！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咙！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小林前辈那句沉重的警告在疯狂回响！

        说到激动，冢的声音带着哽咽。明日看着他年轻脸庞上落的泪，蓝眸里闪过一丝真切的同。她犹豫了一，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冢放在膝盖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时间在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悄然逝。冢芳雄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禁忌，像一个溺的人抓住浮木般，对着这个几乎陌生的、却有着奇异力的少女，倾诉着自己对包办婚姻的厌恶，对自由的渴望，对琉璃那种致却毫无生气的“完”的恐惧。明日安静地听着，偶尔，或者用她那带着阿依努韵律的、略显生的日语，笨拙却真诚地表达着理解。她不会说什么大理，只会用森林里的驯鹿、迁徙的候鸟、或者山涧里自由淌的溪来打比方，那些质朴的比喻，却像温的泉，一冲刷着冢心中的冰冷和绝望。

        她的碰和话语，如同最纯净的甘霖，瞬间滋了冢涸绝望的心田。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泪更加汹涌地涌。这一刻，他忘记了这里是危险的西翼，忘记了前这个少女是尾形少佐的“禁忌”，他只想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理解和温之中。

        “百之助……你回来啦？”

        不知过了多久，当庭院里虫鸣声都稀疏了许多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如同寒铁摩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片静谧的夜：

        “无的结合……”她轻声重复着冢的话，蓝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但很快又被一种近乎天真的豁达取代，“确实很痛苦。就像把两种颜不一样的颜料混在一起，只会变成脏兮兮的灰，失去了各自原本的丽。”她侧过脸，看向冢，月光在她长长的睫上跃，“所以……如果可能，当然要选自己喜的颜呀！”

        回廊的阴影深，尾形百之助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大的影如同夜的鬼魅，军服笔，肩章在稀薄的月光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那双漆黑的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锁定猎的猛兽，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冢芳雄！

        她的语气如此轻松自然，仿佛在谈论天气，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冢心中那扇被沉重枷锁禁锢的门。他看着她月光纯净无暇的侧脸，看着她那双不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理解和同的蓝睛，心中积压的委屈、不甘和愤怒，如同找到了宣的。

        他苦笑了一，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反抗？谈何容易……家族、责任、门第……就像一张挣不脱的网。就像……就像尾形少佐和百合夫人……”他意识地说了那个名字，随即又猛地顿住，惊恐地看向明日，生怕怒了她。

        明日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她走到回廊边缘，随意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仰望着夜空稀疏的星辰。月光洒在她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尾形百之助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从面无人、抖如筛糠的冢芳雄脸上移开，落在了月光那个笑容甜、神清澈的少女上。

        声音不，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冢芳雄耳边！

        他猛地抬起，如同被油到般瞬间甩开了明日握着他的手！惊恐地循声望去――

脸上尚未褪尽的痛苦和愤怒，眨了眨，声音依旧平静而直接：“反抗很难吗？在我们那里，如果驯鹿不喜雪橇，它会用角开缰绳跑掉。人……不是比驯鹿更聪明吗？”

        她的比喻如此直白，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撼动人心的力量。冢芳雄怔怔地看着她月光那张毫无阴霾、纯净得如同山泉的脸庞，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世间一切虚伪的蓝睛，心中翻涌的愤怒和绝望，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