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小廝上前，他才吩咐：「把怡然軒最近的動靜都給本王問清楚。」

        愛這東西，會疼死人的。若不想被活活疼死，便只能不再渴求他。

        宋楚楚微一福，「妾告退。」

        那一看見他時，心裡翻湧起的，不是怨，不是恨——而是渴得發疼的思念，像久旱的土忽然遇見甘霖，恨不能立刻撲進去汲取。

        轉離開的背影直而穩妥，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簾幕，再難被他伸手觸到。

微顫動，在腦中反覆誦著這幾日不知翻過多少遍的經文。

        阿蘭屏著氣，不敢再吭聲。

        他打量她良久，似要從她裡找些什麼，卻什麼都沒看見。

        阿蘭一愣，忙垂首應聲。

        阿蘭跪，心頭發慌，低聲：「回王爺……娘說……必須不愛了，心才不會疼。」

        片刻後，他收回視線，聲線不動聲：「退吧。」

        「宋娘為何要看這個？」他的聲音很淡，卻冷得像從冰窖裡捧來。

        「她還說了什麼？」他聲如寒鐵。

        他不開，她便仍屈著膝，不起，也不抬頭，禮極標準——像是隔了千山萬的恭敬，將所有緒都鎖在了這個姿勢裡。

        才剛踏怡然軒的門，便被書房的小廝攔住。

        湘陽王立在原地，目送她走遠，眉間的褶痕半晌未展。

        靜得像空氣都被走了。

        阿蘭連忙呈上。

        「阿蘭姑娘，王爺傳妳去書房一趟。」

        湘陽王的神瞬間沉去，聲音低啞帶壓迫：「說。本王恕妳無罪。」

        「本王問妳話，啞了？」

        「退。不許說妳來過書房。」

        靜。

        阿蘭見她眶通紅，心中一酸，忙低頭應了。

        他隨手翻開一本，閱覽片刻，再翻開第二本。紙頁翻到一半，忽然停住——那一頁，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被細細圈住，墨比旁的字更重，似是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描過。

        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疼得她連呼都帶著顫。

        宋楚楚依言抬起了臉。

        回到怡然軒，門一闔，院中安靜得只剩風聲。

        阿蘭垂首不敢看他，聲音幾不可聞：「娘還說……天男……始亂終棄……女便只能……把他們忘了……」

        那雙眸，卻不再是他記憶中盈滿緒的光——沒有喜、沒有怨，也沒有過去那種一就能將他心弦勾亂的亮。

        阿蘭唇動了動，卻沒敢聲。

        「始亂……終棄？」他一字一頓，聲音低得像壓在底的刀鋒。

        湘陽王指尖在那行字上輕輕摩挲，片刻後猛地闔上經書，啪的一聲在靜室裡顯得異常清脆。

        她盯著案上已被她翻了數遍的佛經，聲音沙啞地喚：「阿蘭……這幾本看完了，拿去佛堂還了，再多拿幾本新的來。」

        ——王爺是假的，王爺的疼愛是假的，王爺的擁抱是假的……萬一場空……

        湘陽王坐在案後，手中還著一柄狼毫，見她進來，目光一掃，便：「拿來。」

        他眉心微蹙，緩聲：「抬頭。」

        書房——

        宋楚楚一步步走到內室，才剛坐，淚便不受控地啪嗒落。

        湘陽王的指節在經書封面上緊了緊，驟然翻起一陣怒火——那火來得又急又燙，像要從心直衝上嚨。

        他的聲線慢了半拍，像是經過刻意壓抑：「只需說——清風堂傳話，讓宋娘今夜侍寢。」

        湘陽王忽地將佛經推到一旁，目光寒得像覆了霜。

        她聞聲站直了，卻仍低著頭。

        阿蘭低著頭，小聲：「……婢……不敢說……」

        湘陽王心頭莫名一緊。這份靜，與江若寧那種溫柔沉穩不同。

        江若寧的靜，像一杯溫茶，雖不熱烈，卻人。

        湘陽王目光落在她微垂的影上，聲線低沉：「免禮。」

        而宋楚楚此刻的靜，更像是一池被風雪封住的湖。

        待湘陽王行至她前，她便規矩地福了個禮，聲音端正而不帶一絲顫意：「王爺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