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愈迅速将约束带绕过白棠手腕，灰绿瞳孔在蒸汽里泛着冷光。他后颈发际线渗细汗，在白大褂领洇深痕迹，银质十字架随着动作在锁骨凹陷摇晃。

        "不过我更兴趣的是..."林曼生推了推镜，上挑的眉在蒸汽中泛着寒光。"三日前码暴动，谢家佛茶运输线..."

        "那不好讲。"她猝然抖鎏金圣母像残片，茶膏褐渍在暮光里泛着血锈――这是今晨在杨树浦码废箱堆翻的证。

        "林记者该去海关署查货单编号。"程愈切断话的节奏像手术剪咬合般利落，止血钳扎橡胶托盘的力度惊起飞溅的酒棉球。医用托盘里排列着未拆封的磺胺噻唑，德国药厂的钢印在暮中泛着幽蓝。"而不是扰垂危患者。"

        "《中华药典》载明汞中毒无传染风险――"她旋开钢笔饱墨，"程医生这隔离令，是想防谁？"

        他指尖南洋烟卷明灭，笑意如淬了毒的柳叶刀："林大记者擅闯我妹妹的病房，莫不是要写篇《教会医院藏录》？"月白长衫前襟沾着樟脑味，翡翠扳指在暮里泛着沼泽般的幽光。

在手术台上，连咳嗽都泛起皲裂的细响。

        浮雕圣母的鎏金睫断裂，卡着一粒南洋珠，珠面刻着极小的篆"棠"字。翻开笔记本工局复写纸蓝印时，"顾砚声签发"的钢印被刻意转向灯光："十月廿五日凌晨，谢氏茶船在十六铺码，百乐门牌舞女被送医院..."镀金钢笔尖挑起珠链残丝，"而恰巧掉了针。"

        走廊猝然传来翡翠扳指叩击门框的脆响。林曼生转带起的风卷起《申报》，"谢氏茶庄义卖疑云"的铅字飘落在谢昱麟月白长衫摆。

        "程医生这双解剖过不知多少尸的手，"林曼生回相机时指甲犁过他腕表镜面，欧米茄表面的防眩镀膜刮蛛网状划痕，"倒是比巡捕房的警犬还警觉。"

        "隔离病房禁用成像设备。"程愈突然扣住她大衣右袋，医用手套的橡胶质贴着西装面料。他指准压住禄来相机的扣。

        她后退半步倚住门框，津鞋跟在地面敲哒哒的节奏。男式西装后腰剪裁收得极紧，勾勒女特有的腰曲线。

        镀金钢笔在残片表面划金属刮声，"需要我报谢氏茶船通关的货单编号么？B-7429，还是C-1836？"

        消毒车轮声近的刹那，她顺势倾。雪松调古龙混着油墨气息扑向对方鼻尖，"可知教会医院上月接收的二十箱德国造手术钳――"珍珠纽扣过程愈牌，"报关单标注的&039;教会特供&039;，却在黑市七箱？"

        白雾未散。白棠神经震颤撞翻药盘，林曼生转看去，脆弱蜷缩姿态让她想起父亲船厂那些汞中毒的英籍工匠――临死前也会这般痉挛着抓挠溃烂的肤，指甲里嵌满带血的汞合金碎屑。

        汞蒸气熏蒸骤然轰鸣，铜制阀门的白雾模糊了两人界限。她将鎏金钢笔转向灯光，笔杆暗刻的《申报》编号正映着程愈灰绿瞳孔："顾检察官若查到医疗械走私链..."钢笔尖戳破报纸，"教会医院的豁免权可护不住黑市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