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尘土，起楼。

        笑意停在嘴角，他一不留神踩空，台阶，满灰尘，哥爬起来，蹭了蹭脸。妹妹喜他，仰着笑脸与他对话，唯独在他抿起唇准备批评时，害怕地移开视线。他这张脸和爹太像了。

        可他还敢不敢见她。

        他脑混乱，失魂落魄中挤的第一个问题是：那孩有多大？

        带了个儿？和她差不多？比她年幼，还是比她年长？她会叫他什么？弟弟还是哥哥？

        知真相就在几个月后，家中依旧无人，他终于疑惑，试探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得知妹妹早已搬走，妈妈再婚了，对象带了个儿，她们搬去新家过。至于地址，当然是不清楚。

        他把脸埋掌心，无望地叹了气，怎么这么难啊，怎么见妹妹一面这么难啊。

        他谢，着扶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楼。邻居在背后伸手，怕他摔倒，最后也只是叹了气，合上门。

        他的心有被妹妹好好保护起来吧？一定会的，她可是他的妹妹。

        扶手的木刺扎破了他的手，他盯着冒的血珠，忽地，止不住地扬起唇。看啊，血缘，他和妹妹留着一样的血，不存在什么人能将他们分割。

        他不可能不要我的，哥哥怎么会不要妹妹呢，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带走的，你回家时还是原来的样，我等你回家。

        关门的声音。那不是他的家，心却跟着一动，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心脏得好快，痛得难受，胃开始搐，恶心，好想吐。

妹小学毕业的暑假，说不定和妈妈去旅游了。

        他艰难地抬望着家门，目光又慢慢柔。这间房是早早买，已经还完了贷款，不必为房租发愁，她们不在，只能是去玩了。能去玩就很好，说明妹妹过得不错。

        他冰冷的心因为这个想法化了一片，暑气终于肯浸透他常年发凉的四肢，很温。只有妹妹能给他度。

        邻居挠着，说也就早前碰到过一两次，和你妹妹差不多吧。

        哥哥是骗，骗。妹妹想起哥哥掰开她的手指，从她的掌心逃走，他不要她了，可是泪光一闪，那颗泪又砸得她好痛好痛。

        他恍惚中又一次弯起笑容，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他来得不是时候，没关系，次再说吧。

        她上楼，开门，对着卧室里原封不动的记忆，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哥哥刚刚坐过的台阶发了一会呆，暑假才买的手机响了，妈妈急切地问她去哪了，她说我在家啊，妈妈沉默来，另一个声音微弱而温柔地在一旁响起：妹妹，回家吧。

        他要怎么找到妹妹。

        他慢慢拂去脸上的灰尘，思绪空白，又长长叹了气，深秋的寒意呼啸，在他上结了霜。

        这是他疯了的开始，没想到后来还能更一步。

        血，血，他淌着父亲的血。

        她攥着手机楼，抵达新家时，哥哥也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不想要也不能不要，这张脸，还有他自己。

        妹妹，不想要也不能不要的，我是你的哥哥，你不可以不要我的。

        心脏吵闹得让他想掏来踩在地上碾碎，恍惚间哥哥又莫名想到，没有，他没有，他的心脏在妹妹那里，所以他不会痛苦。

        不要是哥哥，求求了，不要是哥哥，他可以接受一切苦难，不能接受这个，不能接受，他不同意，他不允许，他是，他是她，唯一的哥哥。

        这对亲兄妹都不知，这个夏天，他们曾有一次肩，他走小区时，妹妹乘着夜，怀着对新家的满心抗拒，想回把哥哥的东西带走。

        邻居依稀认来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说没事，对门一直没人住，房没卖也没租，一直留着呢，肯定给你留着呢。

        妹妹过得不错。

        她心烦意乱嚷了声知了，挂断电话，脸埋手心，对着虚无发问：哥哥，你在哪啊，你独立是要多久，什么时候，你还会不会回家了，妈妈给我买了手机，你新的电话号码是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们才分别两年，哥哥的意识中，暂时还没有妹妹会忘记自己的惶恐，他牵着她的手长大，十年光阴，那么久那么久，他可是她唯一的哥哥。

        那他又能怎么样呢？毁容？动手术？妹妹会更害怕的吧。